
潘柏林、封偉民陶塑藝術展同期展出 見證嶺南文化守正創新
近期,“妙手神韻——潘柏林陶塑作品巡回展”和“風起石灣——石灣陶塑傳承創新個案研究展”在廣州展出,立體呈現了嶺南傳統藝術石灣陶塑的傳承脈絡與創新活力。嶺南文化采中原之精粹、納四海之新風,不斷創新發展,其創新背后離不開對傳統的尊重與傳承。正是守正與創新的辯證統一,締造了厚重輝煌的嶺南文化景觀。而“妙手神韻”與“風起石灣”正是嶺南文化守正創新的美妙見證。
《望子成龍》 潘柏林 作品
千載窯火淬泥魂
4月19日,“風起石灣——石灣陶塑傳承創新個案研究展”在廣州市文化館翰墨園開展。4月29日,“妙手神韻——潘柏林陶塑作品巡回展”在廣州人民藝術中心盛大開幕。
兩個展覽聚焦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石灣陶塑的傳承與創新,以兩位陶瓷藝術大師的創作實踐為樣本,通過大量作品、手稿及互動活動,立體呈現非遺技藝的傳承脈絡與創新活力,吸引了眾多市民游客,讓許多人折服于石灣陶塑藝術的魅力,更加讓人們對嶺南文化的傳承創新展開了熱烈討論。
石灣陶可追溯到四五千年前
石灣陶歷史悠久,但在明清之前,史志典籍鮮有記載。而一次次現代考古,扒開了石灣陶瓷藝術的層層厚土。1977年,佛山市郊河巖村發現了一處貝丘遺址,出土近4萬陶片,經鑒定,這些陶殘片燒制于新石器時代晚期。記者在廣東石灣陶瓷博物館看到了這些陶片,幾何印紋式樣豐富,有曲折、方格、圓圈、復線交叉方格以及各種云雷紋,種類超30種。原來,早在四五千年前,嶺南先民就在石灣點燃了燒陶窯火。
漢代以后,石灣陶瓷有了長足發展。到了唐宋時期,珠三角的手工業、商業和文化逐漸繁榮,石灣的制陶手工業逐漸形成一定的規模。學者鄒華介紹,也是在這個時候,陶瓷在石灣才成為一個行業。唐代中后期至宋代,陶瓷技藝南移,石灣陶迎來轉折點。特別是宋代,中國陶瓷業盛極一時,窯場遍布全國,陶瓷品種繁多,造型款式不斷創新。此時的石灣,陶器種類遠超唐代,除傳統品類外,還新添重疊式矮身陶罐、彩繪花瓶、陶琴等,質量上乘,造型及裝飾手法融入藝術美感,石灣藝術陶瓷的濫觴也由此開啟。
石灣藝術陶瓷,又稱石灣陶塑,民間俗稱石灣公仔。它是在日用陶瓷高度發達、商業流通繁榮活躍的基礎上產生的,其藝術創作植根于民間。明清時期,石灣陶業出現興隆繁盛的景象,石灣陶暢銷海內外,陶塑藝術也百花競放。
這一時期,石灣陶塑種類繁多,逐步分支為人物、動物陶塑、器皿造型、園林陶藝及微塑等品類。歷經千百年的傳承和錘煉,石灣陶塑在兼收并蓄、善仿善創中,作品都充滿質樸、率真的審美情趣,成為獨具嶺南特色的手工藝品,深受海內外人士的喜愛和贊賞。其中,又以瓦脊、擺件和山公最具特色。
瓦脊開嶺南屋脊獨特風景
公仔風靡成石灣陶藝代表
郭沫若曾賦詩贊美瓦脊建筑藝術:“天工人可代,人工天不如。果然造世界,勝讀十年書。”瓦脊又稱“花脊”,是裝飾在屋脊上各種人物、鳥獸、蟲魚、花卉、亭臺樓閣的陶塑藝術,是嶺南獨創的傳統建筑裝飾。唐宋時,已有人將石灣陶用于屋頂裝飾,直到明清時期,瓦脊開始普及。讓瓦脊聲名鵲起的是清代的文如璧。文如璧經營園林建筑及日用陶器,作為粵劇迷的他將粵劇人物引入建筑瓦脊,按故事情節分為三四人一組的群塑,組組相連,可以長達10米至20米不等,如連環畫一般,在嶺南屋脊塑造了一片梨園春色。
瓦脊追求形,而山公、擺件公仔則重神韻。在學者鄒華看來,微塑山公堪稱石灣陶塑“傳神”的代表。山公最初只是配在假山上用作裝飾,有人物、動物、亭臺樓閣等,最小的只有幾毫米。19世紀末,一位石灣藝人將0.3毫米的山公老翁藏于指甲縫,引得外國人爭相用放大鏡觀賞。這個曾被視作“盆景配角”的陶塑藝術漸漸被譽為“指尖上的絕活”。
當時,石灣陶業成行成市,有二十多個行會,瓦脊陶塑均由花盆行生產。而在瓦脊陶塑的基礎上興盛的公仔擺件更是形神兼備,明清時期逐漸成為石灣陶塑藝術的代表,甚至有專門的“公仔行”。“公仔”在廣州話里就有“小件玩偶”的意思,其作品以案頭擺件的人物、動物、鳥獸等小件陶塑為主。有一種說法,從事瓦脊制作的工匠們,閑暇時,隨手捏一個小貓、小狗或小人物把玩。沒承想,這種信手拈來的“新物種”,卻成為后來盛極一時的公仔,以至于成為石灣陶塑的代名詞。石灣陶塑案頭擺件,明代已經出現,題材大多是仙佛人物,為人們日常供奉之用,只是到清代中后期,擺件才題材多樣、從業者眾,開始走向全盛并風靡一時,花盆行、熟悉人物瓦脊和大型人物陶塑的工匠,紛紛加入公仔行,石灣著名陶塑藝人陳渭巖、黃古珍、陳祖均出身于花盆行。
正是在這種對藝術形神兼備的不懈追求中,清末民初,石灣涌現出黃炳、潘玉書等一批富有革新精神的藝術大師。其中,潘玉書把石灣公仔神韻特色推向高峰。1889年,潘玉書出生于廣州府南海縣的一個蠟雕工匠家庭,12歲便學得一手制作綢衣公仔的手藝,后來又糅合中國傳統繪畫的寫意,及西方繪畫和嶺南畫派的寫實,造型無拘,恣肆奔放,看似即興之作,細品卻是人生百態。
石灣陶塑因市場而創作,并隨著商貿走向海外。1905年,美國醫生施欽仁在中國香港遇上一尊石灣陶塑,驚嘆其“比希臘雕塑更富人性”,從此鐘愛。其女施麗姬為此著《石灣陶器研究》,成為世界上第一本以英文寫成的石灣陶器論著。
從早期根植于民間到芳名遠揚海內外,石灣陶塑藝術,以開放包容的胸懷與創新進取的姿態,在千年歲月里一直保持著勃勃生機。
卓有新變方為雄
石灣陶藝,代有名手。黃炳、黃古珍、陳渭巖、陳祖、潘玉書、劉佐朝、霍津、劉傳等一代代大師光芒璀璨。而今,潘柏林、封偉民等充滿創新精神的陶藝家活躍在舞臺上,將石灣陶藝帶入新的天地。
5月16日于廣州人民藝術中心舉行的2025“大家說”嶺南工藝美術傳承與發展專場活動上,多位專家、藏家指出,潘、封兩位藝術家的創作證明,古老的傳統工藝完全可以與時代共進,新的時代創新,完全可以呼喚起古老技藝新的生命律動。
《太白醉酒》 潘柏林 作品
潘柏林:
法無定法,宜古宜今,但“靈魂”不能丟
一位收藏了潘柏林作品的作家曾說:“潘柏林的手懂得思考。”這位被人稱為“鬼才”的老廣東,生長在石灣。“我不是陶藝世家,可以算是自學成才。”潘柏林說。
潘柏林最初接觸石灣公仔是從幼時捏泥人開始。父親看到他捏的泥人頗為欣喜,不時還帶這些泥公仔去找人燒制。潘柏林告訴記者,當時家附近有一座哪吒廟,父親鼓勵他做“哪吒鬧海”,潘柏林試做出來后,人物形象生動傳神,引來眾人稱贊。這件“大作”被人相中,花400元買走。“這在當時是天價”,潘柏林說,自己一下子從中看到了石灣陶藝的價值。
沒有正規的師承對潘柏林來說是挑戰,卻也給了他大膽施為的空間。他從臨摹開始鍛煉技法,經常跑到商場里仔細觀摩能見到的大師作品,如劉傳、劉澤棉、廖洪標等大師的作品,甚至美陶廠售賣的庫存樣品,他也會一邊看、一邊練、一邊想,“練習,是學習老師的造型、結構的法則,而非照搬或盲目模仿,重要的是融入自己的感受,做出自己的特點。只要用心觀察,哪里都可以學到東西。”他說。
1980年,潘柏林調入灣江藝術陶瓷廠,成為一名“職業”陶藝人。在這里,他得到了劉傳、曾良兩位老藝術家的悉心指導,加上不懈努力,逐漸成長為廠里的創作室主任。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陶瓷廠年銷售額達到數百萬元,而他的作品占了相當大的比例。1992年,他又到南海市創辦了“南江陶瓷工藝廠”,2008年成立廣東柏林陶塑藝術研究院并任院長,2003年獲“首屆中國陶瓷藝術大師”稱號,2007年獲“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稱號。
潘柏林在《術論訣》中寫道:“神傳精道,靈犀一通,無形無神,有形有容,以神唯一,神形兼融。”正是通過深深扎根于石灣陶藝傳統根基之上的全面探索與創新,賦予了古老的石灣陶藝以鮮明的當代性。他的創作,被人稱為“一雕一乾坤,一塑一世界”。
《獨角龍》 潘柏林 作品
《觀滄海》 潘柏林 作品
拓展民俗題材
首創“披布紋”技法
“當時石灣沒有人做這種民俗題材,我就覺得為什么不可以呢?”在潘柏林看來,自己的民俗題材創作為石灣陶藝開辟了新的空間,“有一天我看到一個舞蹈,一個男人用扁擔挑著東西,在舞臺上走走跳跳,我覺得很美,就根據這種感覺做了《回娘家》,出來以后,大家都說做得好,還拿了好多獎。”他說,《回娘家》特別有情趣,“當時曾良老師質疑,那個時候哪有Kiss呢?但我堅持一點,藝術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回娘家》 潘柏林 作品
2004年,潘柏林的作品《綠色的懷念》獲“中國(石灣)陶瓷藝術文化節傳統陶藝創新大賽”金獎。這件作品表現的情境是在蒼茫戈壁,一節被摧殘風化的枯樹干上,幼猴惶恐地依偎在母親的懷里,母子遠視的目光中流露出無助和迷茫。作品中將陶塑與天然枯木結合起來的“異質同構”手法為眾多陶藝師所借鑒,而其來源卻頗為“無心插柳”。“那年剛好是猴年,我去一個花鳥市場,看到一個木頭很漂亮,問他多少錢,說50塊,當時我就想,上面站兩個猴子都可以,所以就買回來做了猴子上去”,潘柏林說,這靈感的來源得益于藝術家那種“豐富的空間思維和想象力”。
潘柏林還首創“披布紋”技法,在《袖里乾坤》中,巧妙融合了布料的輕柔與陶泥的厚重,通過細膩的布紋肌理,將人物的垂袖塑造成如瀑布傾瀉般的質感;在《喜怒哀樂》系列中,運用捏塑手紋肌理傳遞人物復雜情緒,賦予陶塑鮮活的生命力;《佛系列》則結合“真布泥”技法與夸張變形,使衣飾既有布料的自然褶皺,又不失陶泥的古樸韻味。
潘柏林說,神韻是石灣公仔的靈魂,法無定法,宜古宜今,什么都可以變,就是靈魂不能丟。為此,他鉆研石灣陶藝發展史,做田野考察;研究前輩名家,訪問國內外同道;繪畫、寫字、攝影,體味、吸收藝術營養。此外,潘柏林也曾在廣州美術學院和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深造,并曾遠赴海外交流。“淬火”之后的潘柏林進一步實現了藝術創作的飛躍。
“卓有新變方為雄”,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主任王文章指出,中國民間藝術從來不缺乏技術層面的“藝”,但只有技與道的結合、技與魂的融匯,才有了大師與工匠的比照,才有了重復制作與獨具一格的區別。潘柏林以創作題材的全面開拓,從深厚傳統中生發具有鮮明時代特色的獨創風格,作品中民間意趣與神韻同當代審美趨向的融合,使自己的作品成為石灣陶藝當代創作高峰的一個標志。
“泥土是有生命力的,我們做陶塑,實際就是把泥土的‘靈魂’給發掘出來。”潘柏林說,“我認為創新應該立足于傳統。它是開放的、包容的、充滿著文化自信的,是在不斷對優秀元素的吸收過程中,對我們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發展。”
封偉民:
帶著對傳統文化的敬仰去揮灑、去創新
在潘柏林看來,石灣陶塑的未來發展,需要不斷有新鮮力量的加入。為此,他廣收學生,先后帶徒70余人,多位弟子已成為石灣陶藝界一支迅速崛起的生力軍。封偉民就是其中一位。
中國藝術研究院工藝美術研究所所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邱春林指出,近年來,石灣當代陶藝在外來與本土各類美術思潮、美術風格的激蕩下變得多姿多彩,封偉民即為年輕一輩的翹楚。
談起與石灣陶藝的淵源,封偉民說,自己是半路出家。封偉民是土生土長的佛山石灣人,出生于1964年。孩提時,他就對美術產生了濃厚興趣。從學校畢業后,封偉民進入石灣灣江藝術陶瓷廠工作,一開始做彩繪和瓷板畫,“1986年,廠里成立了陶藝創作室,潘柏林大師是主任,他帶我走上了陶藝創作之路。”封偉民感慨,“那時候,感覺就好像所有的窗口都向我打開了,發現原來有很多藝術類型可以融入陶藝。”
之后近40年間,封偉民不斷沉淀提升自己,向更高層次探索和攀登。1992年到廣州美院進修,1996年創立個人工作室。他幾乎每天都要堅持創作。“一天不捏一下泥巴,都會覺得不舒服。”
博采眾長融入多元藝術
勇于跨界帶出新潮流
封偉民的作品,大多以人物為題材,他的作品神形兼備、刻畫入微,造型方面還融入了西方雕塑的手法,風格鮮明,自成一家。剛入行時,他創作過一系列生活化寫實題材,比如《腳底按摩》《賣湯圓》等,頗受歡迎。后來,他先后專注過仙佛、武將的創作。
“風起石灣”展覽中就有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篇章——“金戈鐵馬——武士篇”。武士形象在傳統石灣陶塑中并不多見,它真正作為一個成熟的題材系列引起人們關注,是從封偉民開始的。這些作品拓展了石灣陶藝的表現領域,在石灣陶塑界引發一股武士創作的潮流。“過去我們管石灣陶塑叫‘公仔’,就是說它體量小,可以拿在手中把玩。但現在隨著城市空間尺度的變化,石灣陶塑的應用場景也應該改變,它完全可以作為家居裝飾中的一個‘焦點’,和我們的生活連接起來”,封偉民說,“在創作手法上,也需要大膽創新。比如這組《五虎將》,我就用粗陶來做,粗陶原本是用來做花盆、水缸等的,但結合武將人物的身份,那種剛健、雄渾的氣勢反而表現得特別到位。”由此,“粗泥無釉”的潮流也一時風行起來。
封偉民的很多作品參考并融入了國畫、漫畫、剪紙等藝術元素,博采眾長推陳出新。他曾說,自己不喜歡在一個題材上重復太久,一直期待下一個作品比上一個更好。近些年,他的創作題材主要有兩類,典雅的仕女、夸張浪漫的神話人物及古代高士。其仕女題材作品《守望》入選“第十二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而在《逍遙游》中,大鵬與背上的莊子都充滿著現代感,夸張浪漫、唯美新潮。他還將石灣陶塑中傳統的瓦脊公仔變化為“二維”的意象,創作出頗具抽象感的“平面式”陶塑。他還大膽地讓陶塑跨界到電競IP領域,創作出的《霸王崛起》開創了業界新風。
封偉民在水墨人物畫方面有相當高的造詣,這是支撐他陶藝的基礎之一。在封偉民手里,將人物形體拉長,輔以泥片翻轉、折疊、皺褶的服飾,加上刻畫不問俗事、內省的人物眉目,他所塑造的這些藝術形象對于觀眾來說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和心理感受。封偉民的陶藝作品基本采用夸張、變形、綜合裝飾等藝術語言。他善于把握大的形式對比關系,比如高與矮、長與短、直與曲、實與虛的對比,人物動態明確肯定,或是垂直、或是向左向右扭轉,尤其擅長在縱向和橫向上找視覺力量的動態平衡,給人以強烈的藝術沖擊力。
“石灣陶塑有著無限的可能”,封偉民說,“它就像一張巨大的畫紙,我們在上面去創新、去揮灑,帶著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敬仰,用自己的角度、今天的語言、創新的想法,讓它以一種新的面貌出現。”
非遺求新有招數
“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潘柏林、封偉民在石灣陶塑藝術領域的傳承與創新個案,表現出勇于突破傳統、敢于挑戰自我的精神。
而在另一個層面, 嶺南傳統文化能否在當代枝繁葉茂,也取決于一個更為廣闊的群體——年輕的傳承人、傳統技藝的從業者。他們將傳統技藝與當代科技、設計、動漫、影視等各種元素融合,讓嶺南傳統文化煥發新生。
把傳統“吃透” 才能有創新
今年“五一”假期,年輕的廣彩藝人周承杰忙得團團轉。在廣州塔,有“灣區瑰寶·廣彩華章——粵港澳傳統與當代廣彩藝術展”;在白鵝潭大灣區藝術中心,有“創建助力‘百千萬’‘文明鄉風潤南粵’系列活動——鄉村非遺集市”……
周承杰是廣東省工藝美術大師、廣東省陶瓷藝術大師、國家級非遺廣彩瓷燒制技藝市級傳承人。自6歲起,他就展現出繪畫天賦,并通過練習書畫,打下了扎實的基本功。初中畢業后,周承杰進入廣州輕工高級技工學校,專攻廣彩方向。2001年,周承杰師從廣彩傳承人翟惠玲系統學習廣彩技藝,重點研究花鳥繪制技法。他潛心鉆研古籍與古董,復原失傳技法,在2010年改良“一次定色、二次洗染法”,突破了傳統工藝作品色彩單調、洗染效果失真的技術瓶頸,使廣彩作品兼具古典韻味與視覺張力。
近年來,周承杰還運用新材料、新技藝、新手法,創作出冰箱貼、手機殼、明信片等一系列更潮流、更有活力的“廣彩文創”,以年輕化表達推動廣彩非遺煥發新的生機。
2009年,周承杰與老師翟惠玲共同創辦“逸彩彩瓷設計工作室”,一方面,他堅持帶徒授藝,為廣彩行業注入新生力量。另一方面,他通過建設校外實踐基地,開展“非遺進校園”、廣彩體驗、課程培訓和講座等,擴大廣彩的受眾面。同時,他積極促進工作室與高校教學互動,共同開展廣彩技藝的課題研究與技術研發,推動傳統工藝與現代教育融合,拓寬非遺學術化傳承路徑。
雖然近來通過廣彩文創頻頻“出圈”,但在周承杰看來,這些讓許多年輕人興奮不已的新產品遠不能代表廣彩的全貌。“我們現在的創作路徑和產品線大體可以分為高端、中檔、大眾三個層次。”他說,“高端的主要是純手工的廣彩精品,瞄準收藏家、收藏機構;中檔的就是類似于‘廣彩禮盒’,強調便攜、格調和實用性;面向大眾的產品線,就包括了廣彩文創等,注重的是‘萌感’、趣味性、年輕化等。”
周承杰說,廣彩作為一門有著300多年歷史的廣州代表性傳統藝術,歷史上一直是在“市場”中摔打的弄潮兒,今天也依然要直面市場的挑戰。而創新則是增強競爭力的要訣。“創新需要把傳統吃透,才能有新的拓展和發揮。”他說,“很多時候大家問什么是‘廣彩的味道’,其實它就是從傳統中來,同時又有每個時代不同的特色,不停向前走的一種表達、一種感覺。”
瞄準新需求 對傳統文化“再認識”
廣州美術學院和廣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共同合力推進的“廣州市嶺南武術文化視覺研究與設計創作”課題項目即將在今年完成。項目負責人、廣州美術學院副教授沈婷說,項目想要解答的問題,就是傳統武術在今天文化、體育活動如此多元的情況下,如何找到新的發展之路。
此前,廣州市文化館在“廣州圖書館非遺主題分館”舉辦了“武動嶺南——廣州嶺南武術視覺研究階段性成果展”。展覽推出的“阿詠”“阿春”引人注目,拍攝的大量視頻影像資料更是彌足珍貴。它們讓大家看到非遺“講故事”的另一種可能。為此,團隊通過品牌設計、與游戲等領域跨界結合、互動體驗設計、文創設計等多種形式,將傳統武術轉化為可親近、可參與的“身邊事”。“武術文化闖關游戲”“拳法體感交互設計”等創意滿滿、瞄準年輕人“high點”的創新玩法,也在青年學子與武者們的不斷交流中逐漸完善起來。“我們每隔兩年會做一次成果展,希望通過持續性的跟蹤式研究,不斷調整設計創作的重心方向,適應傳承人和大眾市場的需求變化。”她說。
“在今天,傳統武術面臨著更多競爭對手的挑戰。”沈婷說,“很多傳承人有迫切的需求,用今天的人特別是青少年喜歡、熟悉的方式去講故事。”傳統武術有著千百年的歷史,但即使是李小龍、成龍、甄子丹這些明星,對今天的小朋友來說也比較遙遠。那么,什么才是他們覺得有親和力的,或者說覺得“酷”“帥”的武術明星形象?另一方面,傳統武館常常給人以比較神秘且老派的印象,如何才能把現代人覺得舒適的空間感覺融入武館的設計當中?
“我們團隊提出了很有當代感的武館設計方案,把武術練習空間和現代茶道、書法、閱讀、修心等生活空間融合起來,將新型武館與社交需求結合。一些武館的傳承人看了都說‘哎呀真好,如果條件合適可以馬上就按這個來改造’。”
在政府、保護中心、博物館、高校及傳承人、設計師等多方資源的推動下,眾多廣州傳統非遺代表性項目,也經歷著類似傳統武術這樣的重新解讀和傳播。
如廣州市非遺保護中心聯合十三行博物館、廣東省博物館、廣州美術學院等系統梳理廣繡傳統圖案并進行轉化創作,形成了8種共52款轉化設計落地產品;“廣作新生”項目對傳統廣作家具代表性作品進行3D掃描與數字化轉換并分析研究,形成廣作家具數字資源庫的基本范式。
此外,在“嶺南雕刻體驗季”系列活動中,觀眾可以看到“創新傳承·替代材料”展區;正佳廣場“大唐千燈會”將文商旅綜合體變為古風打卡地,火爆“出圈”……對于傳統文化的新表達,方興未艾。
此外,近年廣州網絡企業、游戲企業、科技企業、通信企業與傳統文化相互賦能,在網游、短視頻、VR、AR等諸多科技前沿應用領域總能看到“國風”“國潮”的身影。比如,三七互娛在《斗羅大陸:魂師對決》中融入“洪拳”元素,邀請洪拳非遺代表性傳承人親自演繹洪拳打法;嶺美文化利用現代技術開發出電子畫框、數字動圖等產品,令廣彩等非遺品種有了高精度、動態展示的新途徑。
插上科技的翅膀,嶺南文化的創新之路讓人更加期待。